5月13日《四川日报》02版截图
5月10日,“悬崖村”山脚下,村民柑橘园里的柑橘开始挂果。 四川日报全媒体记者 华小峰 摄
在村民的养护下,6000余株油橄榄都长势喜人。图为5月10日,村民为油橄榄松土、除草。 四川日报全媒体记者 华小峰 摄
5月,接连的降雨给大凉山深处的河谷披上绿装,一派生机盎然。
正是油橄榄花开的季节。“悬崖村”山坡上,一场大雨后,油橄榄林青翠碧绿,白色的油橄榄花清香扑鼻。莫色苏不惹正和一群人围着油橄榄树,商量着保土施肥带动增产的办法。
2020年5月12日至14日,悬崖顶上的昭觉县原支尔莫乡阿土列尔村勒尔社的建档立卡贫困户搬迁下山,进入县城的易地扶贫搬迁安置点居住。从那时起,7位勒尔社的汉子便时常留在山上,成为往返新家与老家之间的“候鸟”,经营和管理205亩油橄榄、200多只山羊和民宿。
2022年5月上旬,在“悬崖村”搬迁两周年之际,四川日报全媒体记者重返这里,探访村民的新生活。
□四川日报全媒体记者 王成栋 文莎
山上
“候鸟”们铺展致富希望
去年5月以前,莫色苏不惹最大的梦想是全家搬下山去。因为不是建档立卡贫困户,2020年5月“悬崖村”搬迁时,莫色苏不惹不在搬家名单上。
他清楚记得,身为建档立卡贫困户的父亲和弟弟去抽签分房那天,自己正在半山腰卖矿泉水,“看着他们走下去的样子,羡慕又孤独。”
去年5月,昭觉县针对悬崖村(2021年由原阿土列尔村等村组合并而来)启动“悬崖村文旅搬迁项目”后,莫色苏不惹第一个报名,入住县城附近的昭美社区。
如愿以偿地搬下去了,但还是要靠山吃山。
大伙提到最多的是油橄榄。去年,勒尔社2018年之前种植的百余亩油橄榄进入挂果期,先后采下上万斤鲜果,共计销售5万余元。
“搬下去以后,山上油橄榄基地、羊群和民宿要有牵头人来管。”悬崖村第一书记李廷坤说,选来选去,村里年轻一代中能承担这个任务的,只有“技术、经验和视野都适合”的莫色苏不惹。
去年,悬崖村和油橄榄基地投资方商定,再扩种97亩油橄榄。“莫色苏不惹们”的第一个任务,是背树苗上山。按照种植标准,每株油橄榄带着20斤营养土,他们一天只能背上去一次,一次只能背三四株。
“肩膀疼得连筷子都拿不起。”另一位选择回到勒尔社的莫色日者说,第一天背树苗工作刚结束,大伙就打起了呼噜。
种树是体力活。而经营好山上目前仅有的一家民宿——“悬崖山庄”,则考验智慧。说是“山庄”,其实就是5间木板和防水布搭建的简易房,外面有一个可供露营的院坝。
“一晚50元,人不多。”去过不少景区的某色拉几认为,这个定价很公道:一来,房间确实太简陋,除了床和被褥再没有其他东西;二来,山顶上没“耍头”,“游客来了只能看看山、歇歇脚。”
即便这样,“候鸟们”的日子还是越来越好。“算上工资和其他分红,每个人一年下来能收入3万多元。”李廷坤说,接下来几年,随着油橄榄陆续进入丰产期和种植区域扩面,以及旅游开发的持续推进,村民的收入只会更多。
山下
新社区生活很讲究也很美好
“叔叔,你好久回去呢?”自从5月初回到勒尔社,莫色苏不惹几乎每天都要给山下牛觉社的莫色尔布通电话。他知道,还有两个月,比自己大14岁的堂叔就要第二次做父亲了。
3年多前,大儿子出生后,莫色尔布和妻子杨铝洗约定“不要二胎”,“条件有限,能保证儿子把书读好就不错了。”
不过,搬家后他们很快“食言”了。莫色尔布说,去年家里3亩多脐橙卖了4万多元,算上打零工的收入,全家年收入约6万元左右。“有条件了”,莫色尔布和杨铝洗决定再要一个娃。
这两天,莫色尔布正在和邻近老乡商定脐橙林托管事宜,自己好腾出手迎接即将出世的小家伙。
“以前山上不在乎这些。”莫色尔布说,现在要“讲究些”。
之前,他的堂侄莫色布洛已经“讲究”过了:小女儿莫色伍之出生前一周,莫色布洛就把妻子送进昭觉县城的医院。2020年12月11日,莫色伍之顺利出生。这也是“悬崖村”人搬到新家后诞生的第一个小生命。
“生娃是大事,不能像过去那样凑合。”莫色布洛说,搬下山后,无论是对产妇安全的考虑,还是对孩子教育的规划,都比在“悬崖村”时更上心。
搬下山,更讲究,更好融入当地社区。随着采访的深入,记者听到一个又一个喜庆故事。
24岁的莫色里希是去年底和马黑伍良结婚的,她是搬下山后第一个嫁出去的“悬崖村”姑娘。男方的家就在昭觉县城附近,开车过去也就20来分钟。
莫色格日则是“悬崖村”第一个把外面女孩娶进门的男孩。“他脸皮太厚了。”说起丈夫莫色格日最初“搭讪”的样子,吉克曲则捂着嘴笑了。她记得,这个男孩跟她说的第一句话是:“我是‘悬崖村’下来的,我爸爸是你们楼栋长,正找你们呢。”“悬崖村男孩”加了女孩的微信,从此开启一段姻缘。婚礼那一天,“悬崖村”人全村出动,连不会走路的孩子都被抱来“沾喜气”。
未来
希望孩子们能走得比我们远
大女儿的家庭作业又写错了几个字。5月9日傍晚,妻子斯日马惹给莫色苏不惹带来“坏消息”。莫色苏不惹赶紧以视频方式和女儿再次熟悉课文。
没文化的苦,莫色苏不惹吃了不少。初中一毕业,莫色苏不惹就去广东做建筑工。“没有文化,只有做最累最苦的活,还挣不了几个钱。不能再让儿女吃没有文化的苦。”莫色苏不惹说,自己选择搬家去县城,就是为了给孩子们创造更好的学习环境,“希望他们能走得比我们远。”
怀有同样期待的,还有首批搬下“悬崖村”的莫色日者和阿子日哈。
在阿子日哈家的白墙上,一张“乖娃娃”奖状格外显眼,这是外孙吉克伍三在沐恩邸幼儿园获得的。阿子日哈记得,当外孙捧回“乖娃娃”奖状的那一天,全家人高兴得不得了,并将奖状端端正正地贴在客厅墙上。为给外孙做个好榜样,她连烟都戒掉了。
“这是我女儿写的?”5月9日中午,看着记者拍摄的照片和视频,莫色日者红了眼眶,有点不敢相信地问。
今年8岁的莫色惹地患有先天性残疾。此前在外务工期间,莫色日者第一次听到“特殊教育学校”这个机构,但每学期三四千元的费用让他望而却步。2020年12月,已经搬进昭觉县沐恩邸社区的莫色日者得到一个消息:昭觉县特殊教育学校正式招生了,而且免收学费、住宿费和伙食费。当月,莫色惹地入学了。
“小女孩很爱干净,也聪明活泼,学东西快。”班主任底比么呷牛介绍,刚入学时,莫色惹地对标准手语一窍不通,如今已经能用流利的手语和老师、同学正常交流。小姑娘的数学成绩很不错,“经常拿满分。”爱跳舞的她去年还参加了学校的“六一”汇演。
说起女儿,莫色日者眉飞色舞,他期待女儿今后能学到更多的文化和技能。
他的身后,一簇簇油橄榄花正在迎风舞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