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山州会东县铁柳镇可河村,西蒙得木种苗繁育基地
金沙江干热河谷地带,一般植物很难生长
由于植被稀少,贫瘠的土地上,水土流失严重
四川南部,金沙江畔。燥红色山石裸露,巨大山体间分布着稀少的树木和灌丛,干热河谷已在此静默千年。
凉山州会东县铁柳镇可河村,一道铁链紧锁的大门内,三拱育苗大棚整齐罗列,一种叫做西蒙得木的娇小植物,椭圆的叶片正努力向上伸展。
2000年,国家科技部将在金沙江干热河谷种植西蒙得木列为“星火计划”;同年,四川省环境保护科学研究院(下文简称环科院)在此设立种苗繁育和高产速生示范基地。
童山濯濯间,绿色点点。如今,四川省环科院的专家,已掌握西蒙得木的种苗繁育、栽培和病虫害防治等方面技术,在会东县所属的金沙江干热河谷地区,这个被誉为最难进行生态治理的地方,完成种植西蒙得木示范林4000亩。
西蒙得木
这个中文拗口的植物,从美国西南部和墨西哥北部热带沙漠远道而来,美洲印第安人亲昵地称之为荷荷巴、霍霍巴。这种多年生常绿灌木,因为天生具有极强的抗旱、耐瘠薄、耐高温特性,加之根系发达,主根可深入地下十几米,成为理想的固土、固沙、耐旱植物。树龄可达两百年,被称作“沙漠克星”。
为何栽种
金沙江干热河谷地带,一般植物难以生长,这一地区每年输沙2.5亿吨,占长江屏山水文站输沙量的90%。这里被业界断定为典型的退化生态系统地带,称为最难修复的土地。西蒙得木,具有极强的抗旱、耐高温特性,是改善这一地区生态系统的最佳选择。
从1995年开始,四川省环科院两代专家对西蒙德木扎根金沙江干热河谷开展了大量工作。如今,在凉山州会东县,4000亩西蒙得木示范林郁郁葱葱。西蒙得木种苗繁育、栽培和病虫害防治技术将为金沙江干热河谷植被恢复与重建提供科学依据,为天保工程、退耕还林等重点林业工程提供科技支撑。
一片最难修复的土地
干热荒凉脆弱西蒙得木正顽强地生长
眼下,在育苗大棚中,这些能和干旱抗衡的勇士,还是幼小树苗,它们整整齐齐排列在一起,呼吸成长。
蹲下身,张启东用拇指和中指捻起小撮土查看——娇嫩的树苗对于土壤、温度有着苛刻的要求。这位四川省环科院的高级工程师,每到育苗期就会在这个山坳中的基地猫上几个月,彻夜守着。
这一守,就是十年。
猫着身体看完育苗棚里的幼苗,张启东起身,他还要去看看那些移植栽种在野外的小树苗。
如同是河谷中的星点绿色,走出基地,眼前的景致又变得荒芜。山,尽头还是山,裸露的岩石上,毛茸茸的杂草如同营养不良的头发,尖细枯黄,稀稀拉拉。再走一段山路,占据了半边山坡的西蒙德木林,让人眼前一亮,那是翠绿、深绿,正以充满生机的姿态,站立在贫瘠的土地上。
“这点绿色放在城市、森林或许不算打眼,但是在这里,真的就是惊喜。”张启东屈身走进树丛,这些来自北美的“沙漠勇士”其实姿态颇为“萌蠢”,它们株高不到一米,椭圆的树叶郁郁葱葱长成一团,远远望去,如同一顶毛线帽。
“这些树还小,属于灌木类,长不到好高。”仔细看了看长势,张启东微微放心。此前,他一直牵念着这些移栽野外的西蒙得木,“到底还是坚强的,扎根成活了。”
2006年,大学毕业的张启东第一次来到凉山州会东县可河乡,火车转汽车、再徒步,花了整整两天。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这个来自山东,长在海边的北方娃,还是为眼前连绵不绝的荒山给震撼了。
热!迎面吹来的风仿若蒸笼将人从头到尾盖在其中。金沙江干热河谷地带季节性干旱明显,在干旱季节,河谷地带干热少雨,土地干裂,一般植物难以生长;到了雨季,暴雨哗哗下,由于植被稀疏,泥岩裸露,加上雨水的强力冲刷,水土流失十分严重。从数据上看,这一地区每年输沙2.5亿吨,占长江屏山水文站输沙量的90%。
荒凉!目之所及,皆为杂草。这里地表温度可达70℃至75℃,湿度低,造林工程非常艰巨。土壤大多属燥红土,保水性差,加上人口压力和不合理的农耕习惯,使得本身就很瘠薄的土地又遭受严重的侵蚀。
脆弱!不足的先天条件,加上历史上人为因素的破坏,无疑对当地环境是雪上加霜。要知道,在生态环境脆弱的河谷地区,一旦人类活动破坏了原始植被,便极难恢复。
荒漠、高热、生态脆弱,这里被业界断定为典型的退化生态系统地带,属于“最难修复的土地”。
一种极高价值的植物种籽油
耐腐蚀是抹香鲸蜡油唯一代用品
即使艰难,也要行动。
四川省环科院的一份研究报告中说,选择引进抗逆性强的绿化先锋树种——西蒙得木,作为植被恢复与重建的植物,努力研究探索出大规模种苗繁育技术,以满足大面积植被恢复的需要。
报告将西蒙得木称为“抗逆性强的绿化先锋树种”。事实上,除了固土、固沙外,从大洋彼岸的沙漠中远道而来的西蒙得木,叶、茎、果实都有广泛的用途,具有很高的经济价值。
“尤其是种籽,不仅含油率高达45—65%,而且其油品质极其优良。”张启东说,西蒙得木种籽油在国际上称为“荷荷巴油”,具有耐高温、耐高压、耐腐蚀的特点,是目前世界上抹香鲸蜡油的唯一代用品,“在目前国际组织明令禁止商业性捕鲸活动的情况下,西蒙得木油的国际市场售价更是居高不下,其初油达到4-8万美元/吨。我国一直是西蒙得木油的纯进口国。”
如何让远道而来的植物,扎根在四川最南部的土壤里?事实上,即使是理论上最合适的搭配,也会遇到最现实的问题。
西蒙得木最大的敌人是时间。在国外,机械化操作程度高,没有精细耕作下,西蒙得木种苗按固定模式生长发育,往往要到5年后才能采摘种子,直接影响种植者的经济利益。
西蒙得木最大的价值也在于时间。它的主根可深入地下十几米,是非常理想的固土、固沙的耐旱植物,树龄可达两百年,故有“沙漠克星”之称。
无疑,这是一场需要几代人坚持的战争。
在会东县,1985年引种的第一批西蒙得木,在无人管理的野生条件下,生长旺盛,发育良好。在四川省环科院,以施为光为首的一批专家,从1995年开始,对西蒙得木扎根金沙江干热河谷开展了大量工作。在对金沙江干热河谷地带西蒙得木生长情况进行野外考察的基础上,他们提出大规模种植的意见。
到了张启东这一代,他们在会东县可河乡采用重施农家肥做底肥,并加强灌溉保水,使种苗生长十分旺盛,一般4年就能有较好的收获,比美国一般提早一年半收获。“而且我们是一年可收两次种子,6月和12月各一次,比国外有较高的种子收获率。”
事实上,在恢复干热河谷地带植被的同时,使当地农民在经济上得到实惠,这是针对这片土地的生态修复中,一直探求的最理想治理方案。
一场输不起的拯救“火风”
笼罩山谷重建生态系统迫在眉睫
如今,在凉山州会东县所属的金沙江干热河谷地区,4000亩西蒙得木示范林郁郁葱葱。四川省环科院的专家,掌握了适生于金沙江干热河谷的优良抗逆树种西蒙得木种苗繁育、栽培和病虫害防治等方面的技术。
张启东觉得,这只是一个开始。
过去十年,他已经熟悉了从成都到基地的每一段路,习惯了在“之”字形山路间颠簸前行时,满目灰尘;也习惯了每年都会在被晒脱皮后,那种火燎燎的痛;还有于外地人而言,晦涩难懂的当地方言。
每年至少有三个月的时间,张启东都窝在山坳的基地里,守着育苗大棚,护着野外树苗。树苗娇嫩,对土壤、水分、温度的要求高,那就一项一项数据进行搜集对比,得出最佳的条件。暴雨时节,为避免植株被淹,他打着手电,在大风中通宵为树种填土搭棚。
十余年间,张启东几乎走遍了干热河谷的每一寸土地,想要得到让西蒙德木落地生根的最佳方案。山谷炎热,当地人把河谷的风称为“火风”,张启东清楚那种感受,“一阵风从山坡上吹下,就像烤面包炉的盖子被打开,气流干燥炽热,从头顶压下来,全身的汗似乎都在被渐渐灼干,只在衣服的胸襟前留下白色的盐渍。”
坚持,是因为有意义。对于金沙江干热河谷退化生态系统的恢复和重建而言,通过选择适生植物采取生态工程措施,是最重要、最有效、最经济的途径,也是四川省环科院两代科研人的努力所在。
张启东走过许多城市,看过很多森林,可是心中永远牵挂着的,是在那片荒凉贫瘠土地上星星点点的绿意。他期待着有一天,那片绿色能够燎原,整个干热河谷成为绿洲,“我们这一代科研人没能完成,就下一代人继续做。”
张启东说,人类已经失去太多大自然的馈赠,这场对于干热河谷的修复,是人类输不起的一次拯救。
雷波—攀枝花800公里金沙江都适宜种植
省环科院的报告显示,西蒙德木的种植技术,适用从雷波—攀枝花金沙江沿岸800多公里的四川和云南的广大地区,将有效解决该地区植被恢复缺乏优良树种、缺乏技术、缺乏经济效益的问题,为金沙江干热河谷植被恢复与重建提供科学依据,为天保工程、退耕还林等重点林业工程提供科技支撑,为金沙江干热河谷地带成片绿化荒山和小流域生态治理的大规模造林提供成套技术模式。